愛倫:

這幾個月我還是沒有打聽到任何消息,我衷心希望你平安無事。

說實話,這種擔憂也許該屬於你,一直以來我們的共識都是你會活得比我更好。但是我還是忍不住擔心,你要是受傷了怎麼辦?你根本一點不懂魔法,我唯一能祈禱的是留在你身上的傷藥足夠多,能夠支撐到我們再次見面。

我在席爾瓦生活了一年半,這個國家比我曾經想像的還要糟糕不少,但境內確實不流行奴隸制度,也沒有把弱者(比如我這種人)丟到冰天雪地裡等死的習俗,簡直安逸的令人難以置信。我會忍不住想,這樣一個國家到底是怎麼生存至今的?現在想來,說不定也正是因為「安逸」這兩個字。

前幾天我去了一趟和平陵,有一位年輕的女士請我做一套冬天的裙子。我對她說,現在才正要入夏而已,做冬裝還為時過早。不過她要是堅持的話也沒什麼不能做的,只是要加錢,因為很多材料都還沒到產季,全都得買進口貨。

她十分乾脆的答應了。

報價的時候,女士拿出兩個大皮箱,上面有她家族的徽章,裡面全是亮燦燦的金幣。我說,您要是這樣把錢顯擺出來,會讓我這種貧困的小裁縫忍不住起貪念的。

「貪念?既然這樣,這些錢全都給你好了,浮士德先生。」女士說,「我很快就不再需要它們了。」

我說:「您是在對我說遺言嗎?」

「是的。」她平靜的回答,「我要回冽風堡接受審判,除了死之外,我想不到第二種結果。」

不知道你是否還記得冽風堡,說實話,我已經幾乎不記得那裡的任何東西,除了當地人說話的口音和寒冷之外,說不定這兩者其實也是一回事。我告訴她,真巧,我也是從佛地杜多來,不知道您有沒有見過另一個長得很像我的人。

「沒有。」她說,「在我十四歲嫁人之後我就沒有再回去過,那是個討厭的地方。」

「沒有一個地方能算招人喜歡。」

「也許天國算一個。」她微笑著說。

我認為她說得很對,但我不太想在天國得知你的消息,所以,你還是盡量活著吧。

這位女士的衣服在春末就做完了,我送走她以後開始寫這封信,過了兩週都沒寫完。我在想,是否因為她提及了冽風堡才讓我想寫這封信,如果是這樣的話,我將會不講道理的感到不滿。我討厭那裡的一切,就像我討厭這裡的一切,席爾瓦幾乎讓我忘記從前只算得上活著的生活,我以為這就是我願意犧牲所有東西換來的美好未來,如今我發現這樣茫然地過下去,我遲早會對尋找你和梅菲斯特的事情感到倦怠和漠然,我就是這樣一個易於怠惰又不思進取之人。

我將在冬天找人打聽那位女士的消息,如果她死了,我會用她留下的這筆錢在和平陵買一口空棺埋葬她。你會覺得這很虛偽嗎?不,你一定會說,這至少是個浪漫的故事。

我想念你的故事,我坐在書桌前什麼也寫不出來,只能徒勞的重複你對我說過的一切。

我想念你。

願你一切安好,愛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