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黑髮的男孩帶著青一片紫一片的臉孔坐在會客室的椅子上,一隻手拿著包裹毛巾的冰塊貼在臉上,凍到手指麻了就換另一隻手,他的腳輕輕踢著橘褐色的皮沙發,眼睛從門口轉到桌上,再看向窗外枯了的幾株盆栽,一些毫無根據的猜測就這樣在他的腦海裡生根發芽。

外面的人說完話之後走進會客室,並關上了門,進來的人有兩個,一位是安道爾班級的生活老師,另外一位是他的監護人克里希·伊格納修先生,他們的表情都不是很好,安道爾還算懂得看臉色,他熟練的偷偷的挪了挪屁股,讓自己坐直一些。

「醫生說戴森的手臂斷了,大概三個禮拜才能取下石膏,神經也受到了輕微的損傷,但很可能留下後遺症……阿希斯同學,你應該要知道你很幸運,竟然在這種情況下只受了一些皮肉傷。」老師率先開口。「這比前幾次的情況嚴重很多,我不得不通知你的家長過來,你有什麼想告訴我們的嗎?」

「為什麼是問我?老師,你也知道他們那幫人平常喜歡找艾莉•薩曼沙跟羅納德•勞爾斯的碴吧。」安道爾習慣性的想笑一下,臉頰上的瘀青被扯動,導致他的表情變得有些扭曲。

「因為相較之下,你更有能力做到這整件事,當然這不表示其他人就完全沒有嫌疑。」克里希插話道,他的聲音顯得比平時要肅穆許多,安道爾很輕易的注意到這件事,然而即使如此,他的這位監護人依舊沒有以責怪的口吻質問他,只是在說完話後頗有耐心的等待安道爾發言。

「說到薩曼沙跟勞爾斯,他們兩個也都出現了輕微的狂化症狀,盧斯醫生正在為他們疏導——不如說,你的同學裡已經覺醒的那些人全都受到了影響,你到底知不知道那瓶擬交感神經藥是從哪裡來的?」老師說,「已經覺醒的哨兵不可能私下使用這種東西,甚至還是粉末狀的,你知道那有多危險嗎。」

「我不知道,老師,很遺憾,我又不是哨兵。」

「安道爾!」

「我根本不知道他會有那種東西,我還以為那是蛋白粉,他自從覺醒到現在已經講了整整半年!我都快煩死了!這是他除了『天哪看那個怪胎』跟『我在醫院裡一拳揍爆了一個喝醉找事的混球』之外講的最多的廢話!」

克里希打斷了正想要繼續說話的安道爾,也攔住了準備反駁的老師,他很客氣的表示顯然這件事對安道爾也造成了影響,如果真的想再問點什麼,最好讓安道爾休息幾天再繼續。

他的語氣很溫和,但是並沒有給人可以拒絕的空間,克里希拍了拍安道爾的肩膀,示意他跟自己回去。安道爾盯著他,有些不滿地哼了一聲,直到上車之前,他也一句話都沒有說。

02

「安道爾,你覺得之後乾脆申請在家自學怎麼樣?你在讀書上很有天賦,沒必要花這麼多時間在學校裡。」克里希在車上說的第一句話和剛剛發生的事沒有多大關係,不,安道爾心想,他一定是發現了什麼。

「你發現了什麼?」於是他問。

克里希平穩的開出學校門口,來到大路上,停在一個紅綠燈前,他看了一眼身邊傷痕累累的男孩,然後說:「我沒有你那麼聰明,只能猜出來這件事一定和你有關。但我也沒有那麼愚笨,你不是會無緣無故做這種事的人。無論如何,事情已經發生,你什麼都無法挽回,這就是結果。」

「是他們先招惹我的。」安道爾說。

「我知道。」克里希重新在轉綠的號誌前踩下油門,「我和安納托利經常不在家,並沒有隨時成為你傾訴的對象,也沒有盡早發現問題,這是我們的錯。」

哪裡是啊。安道爾很低的說了一句,他忽然感覺臉上的瘀青火辣辣的痛起來,他仍然不覺得自己做的事情是個錯誤,像那樣愚蠢又自負的、才剛覺醒就以為自己有S級資質而沾沾自喜的人,只有那種人才會相信論壇上像疾病一樣四處蔓延的謠傳,以為獨屬於覺醒者的大麻就是神經興奮劑,而唯有天賦異稟之人有資格享受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