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塵暴在凌晨的時候停下來,不是因為風的聲音在時鐘上的數字顯示零到四、零到六十的這段時間停下來,而是因為他們終於敢於將頭探出帳篷的時候,發現天色濛濛亮著。
黎明時的光線從遙遠沙丘的下方若無其事的淌出來,安道爾把手錶調回了它應該指向的時間,這是他做的第一件事。這不僅是因為他需要對正確的時間認知有所掌握,也是因為一個調查者永遠不該在沒有必要的時刻衝在第一線,特別是周圍的環境有顯著的潛在風險時。
他把費邊的手機搶過來矯正時間,費邊沒有理睬他,只是皺著眉收拾地上的睡袋和一盞可以別在腰間的露營燈。過沒多久,一陣騷動就從遠處傳回來,他們拉開帳棚一角,聽見有人在呼喊救援,說是有個地質學家帶著OMSI的探勘人員和他雇用的保鑣隊伍踩到被沙塵隱藏的巨大裂隙,整批人全都摔下去,包括那名地質學家在內的一部份人員當場死亡。
這才剛開始啊。安道爾忍不住說,老師他們真覺得這是我們能搞定的任務嗎?
費邊瞥了他一眼,不鹹不淡的說了句:「你可以好好回想一下出發之前有沒有惹誰不高興。」
「當然沒有。」安道爾白了他一眼,連思考都不需要就拋出了這個回答,「你才回想一下是不是惹了克里夫老師讓他順帶一起報復我,因為我這三個月都沒練過一次琴……這沒到要算計我的程度吧?」
等他們稍微收拾完畢,現在的狀況也由這次行動的主要委派機構OMSI整理完畢並進行說明,簡而言之,由於地宮的入口暫未被查明,因此OMSI的人員將會以救助墜落者和尋找入口為行動目標,其餘參與者可以加入搜救或探察,要自由活動也自便,小心不要再掉進其他深坑裡就是了。
安道爾走出帳篷外,連日的沙塵暴讓人幾乎忘記了沙漠最大的特點,也就是頭頂那顆炙熱燃燒著的太陽,白天的沙漠有著刺眼過頭的光線,打在皮膚上火辣辣的,不用幾秒就能把人曬的大汗淋漓。安道爾本能地低下頭躲避太陽,接著發現一排腳印從帳篷裡延伸出來,一直往某個方向前進,直到淹沒在人群裡,他不需要回頭確認也知道那不是原本住在自己那座小帳棚裡的任何一個人的鞋印,尺寸不算小,可能屬於一個男人,或者相對比較高壯的女人。
他左右看了看,沒人對這排腳印的出現表示疑惑,它就那樣自然的、彷彿作為路標一樣存在於地面上,只是不知道通往哪裡。安道爾抹了抹眼睛,自言自語道,不對,我不是嚮導也不是靈媒,憑什麼是我看見?他轉身抓住正要離開的費邊,指了指地板上那一排或許是腳印的東西說:「你看得見那個嗎?」
「看得見,一排腳印。」費邊回答。
「你看得見,那肯定不是太超自然的東西,至少大概是科學邊緣還能解釋一下的範疇……」他對費邊在神祕學方面的遲鈍程度有深刻的信任,或許也不能說遲鈍,純粹是因為此人比妖魔鬼怪還可怕,「你覺得那東西是在暗示我們還是勾引我們?要去看看通往哪裡嗎?」
費邊沒看他,而是面無表情地盯著那些腳印一會,他注意到有些人踩過它們,但柔軟的沙子卻沒有因此被改變形狀,而是維持著清晰的腳印形狀,他回答:「你就是想看吧。」
「對。」安道爾爽快的說。
他們拿出指南針,謝天謝地這玩意目前還能發揮應有的作用,他們確認腳印筆直地向北而去,中途甚至穿過了不少人的帳篷和器具,安道爾不負責任地說,要是真有人這樣踩了一整排腳印給他們做提示,那此人必定是個有強迫症而且經營密室逃脫店的。費邊只當他說的全是耳邊風,隨著行走距離越來越遠,他的警戒心也變得越發強烈,他想起早上聽到的那樁事故,一群保鑣之中的哨兵和嚮導甚至都沒發現沙地在坍塌,就這麼墜落下去,這足以說明眼下他們所處的環境實際上擁有未知且極高的風險。
又走了一段路,他們已經完全脫離人群聚集的地方,在前方一覽無遺的沙漠風景之中,有另一群大約二十個人聚集起來,這些人見到安道爾和費邊靠近似乎並不意外,他們朝兩位雷德佛格基金會的調查員招了招手。
「你們也看見腳印往這邊走過來了?」其中一人說。
「是啊,就出現在我們的帳篷門口,簡直像天選的一樣。」安道爾開玩笑一樣回答。
「那上帝這次選的救世主有點太多了,你瞧,這兒都快三十個人了,世界要完蛋了吧?」
「真要完蛋了三百個人也不夠死。」費邊冷不丁接了話,「你們還在這裡等什麼?」
「等人,喬娜跟丹妮絲最先走到靠近終點的地方,那邊有一排很整齊的孔洞,不像天然的,有點像那種……透氣裝置。不是說這下面就是地宮了嗎?我們懷疑可以從那個洞裡面進去。」回答的人並非對著費邊說話,而是避開了費邊的眼神,對著安道爾開口說明情況,「她們都是B級嚮導,地宮確實存在精神影響的問題,兩個人在那附近待久了都不舒服,我們乾脆讓幾個人帶她們回去休息,順便呼叫支援,你們路上有遇到吧?」